*吧唧与枪娘，具体tips在第一章

Mission.03 卡萨布兰卡（三）

  冬日战士？

  胡桃夹子不出声地咀嚼了几下这个组合词的读音，云图里没有任何相关信息的储存，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方才说话的男人站在她的右后方，举着一把手枪牢牢锁定她的后脑，嘴上的用词姑且还算是讲礼貌。

  “我不认识这个人，先生。”在胡桃夹子自己看来，她的语气是相当诚恳的。说话的时候，女人还保持着单手持枪的动作半跪在床边，另一只手的手掌还虚虚搭在武器箱上，她没有轻举妄动，仅仅是打算微微移动视线，在老实回答问题的过程中直视对方的脸孔——如果不是现在的状况，那这理应也是必要的礼仪。然而就在她的头刚刚表现出一丁点移动的迹象时，包围起来的五个人当即如临大敌般往前一步，枪管几乎就要捅到她的鼻头上。

  “那么也许我该换个说法。深棕色头发的男性，身高有……放下你的武器！女士！”

  似乎是领头的那个人见女人没有被靠近的枪口吓退，仍不停下转头的动作，便不得不中断谈话，抬高了音量厉声喝道。这终于撕开了礼貌外衣的威胁恐吓像是总算起了作用，朗姆洛满意地看着女人就着她的姿势矮下身，右手拿着的那把狙击枪缓缓靠近地面。而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整整五个人将胡桃夹子团团围住，却没一个人看清她的动作。伴随着咔嗒一声看似不起眼的轻响，圆形的金属拉环掉落在地，已经将身子俯下的女人猛地往一旁就地一滚，与此同时，浓密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

  朗姆洛禁不住大骂两句脏话，边谨慎地移动边扯着嗓子叫队友守住出口，谁知道命令刚出口一半，就听窗边的方向接连传来两声闷响，实在是让人没忍住换了个单词再爆个粗口。烟雾的持续时间很短，区区几秒钟却已经足够扭转战局。朗姆洛扒着窗台往底下看了一眼便没再磨蹭，撂下两个被打晕在地上的同伴，招呼着剩下的两个人下楼去追。

  从这么高跳下去还活蹦乱跳的，可别又是个怪物吧。朗姆洛忿忿地想。

  胡桃夹子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原本的世界里，她奉命在S08区追踪铁血精英人形炼金术士，三个多月总算揪住了那家伙的尾巴，尽管过程坎坷却还是有惊无险地把敌人干掉了，还摸进了废弃雷达站发了坐标信号，眼见援军就要来了，却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地击中胡桃夹子所在的通讯室，害得她拖着一条被打得半残的胳膊流落异世界。——这就算了，她好不容易拿所剩无几的备用零件把胳膊给修复好了，打算边在和平时代尽力做个守法公民，边暗中调查回去的方法，谁知道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打打杀杀的命运。

  没有更多时间让她感慨万千，危险在她身后紧追不舍。胡桃夹子从云图里调出附近区域的地图，在郊区方圆几公里毫无遮掩的空旷地带中快速锁定了唯一的一处建筑物，她必须尽早占据适合狙击的地形，心下开始怀念有队伍中有冲锋枪和手枪人形做掩护支援的日子，沦落到孤身一人的狙击手，想想都觉得凄凉。

  胡桃夹子蹿上斜坡，刚一翻过高速公路的防护带，就忽地矮身往前滚去，下一秒耳边就响起震天的爆炸声，一枚榴弹堪堪擦着她的身体在后方炸开，金属防护带被生生炸出一个缺口，被波及到的草坪上散发出难闻的烧焦气味。女人毫不犹豫地端枪起身，眯眼瞧见高速公路上正朝这边靠近的黑色轿车，半开的车窗上架着一把榴弹发射器，再往身后斜坡底下看去，又是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子加速冲来。

  是铁了心要让她交代在这里。胡桃夹子凛着眼色一咬牙。——狗屁的出厂设定！狗屁的人形准则！若真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地方，可不得把格里芬精锐部队的脸都丢尽了！轿车碾上斜坡、撞开高速公路防护带的瞬间，站在车前的金发女人倏地一跃而起，手里的战术刀在加厚的防弹挡风玻璃上划过一道刺眼的刀痕。司机急转方向盘想要将扒上车顶的女人甩下去，副驾驶座位里的男人也打开车窗，然而握着冲锋枪的手臂刚刚伸出半截，就被那把刚刚划过玻璃的刀子合着玻璃渣直接贯穿，登时失了握枪的力气。解决完一个，胡桃夹子松开扒住车顶的手，脚下踩着后车玻璃借力一蹬，在高速公路边缘处稳稳落地，她返身把狙击枪往完好的防护栏上一架，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一枚子弹打爆了刚刚那辆车的油箱，而它又因前冲的惯性没能停下，直直撞上了从高速公路上驶来的另外一辆，堪称一石二鸟。

  就连负责端茶送水的家政人形都懂得在人类往自己脑袋上扣水盆的时候怒目而视，何况她们这些手能提枪的家伙。

  此地不宜久留。胡桃夹子收枪起身，正打算沿着高速公路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就听不远处又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声，她抬眼望去，只见一辆明显与后方追赶它的不是一伙的车飞快驶来，在胡桃夹子面前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停住，如果是平时，她八成还有心思赞叹一下司机的车技。

  “上来！”有点熟悉的声音从放下来的驾驶座窗户里传出，胡桃夹子把视线从瞄准镜前挪开，果不其然是那位失忆先生的脸，竟是和平常不太一样地显出一点焦躁和担忧，盯着胡桃夹子拎着枪背着武器箱钻进后排座，一闪而过的情绪快到让人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他们是来追你的吗？——哦、блядь！”还没来得及关严车门，司机就突然扭转方向盘踩上油门，没有坐稳的胡桃夹子一头撞上前方的座椅靠背，还没有问完的后半句硬生生变成了一句咬牙切齿的母语脏话。

  金发女人没有注意到她那句脏话引来了司机在专注开车中不经意的一瞥，她单手提着狙击枪，屈着腿站在座椅上，回头透过后车玻璃看见追在他们后方的整整三辆轿车。充当司机的冬日战士发觉了女人的动作，没来得及开口，就在瞄了一眼后视镜后脸色极差地猛打方向盘，在这时，刚刚往前探了探头的女人又飞快地缩回了后座底下，机关枪的声音闹得人耳朵疼，刚刚的转向中没能躲开的几发子弹砰砰砰给后车玻璃开了几个洞。

  “我一定是疯了……”

  “好好坐着！！”

  勉强躲在座椅后面的俄国女人仿佛没听见这口吻严厉的命令，自顾自地从印着格里芬徽章的硬质武器箱里摸出几枚大口径的狙击弹。又是一波扫射来袭，后车玻璃终于坚持不住整个碎开，冬日战士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伸向副驾驶的位置去拿放在座椅上的枪，刚一拿到手想叫后座上的女人到座位底下躲好，就听对方先一步开口道，这次的语气倒是稳稳当当，没了方才那骂骂咧咧的不善味道：“放心开车吧先生，您可以相信我。”

  后座座位顶上碎了一片的玻璃渣里悄无声息地伸出来狙击枪狭长的枪管，在刚刚一番折腾中已经有点灰头土脸的金发女人瞄准开枪，砰砰两发，分别击中对面两个车顶机枪手的额头，趁着火力骤停的间隙，她熟练地装弹、射击，最后这一发竟是直接穿透中间一辆车的引擎盖，引起的爆炸又将追赶在旁边的另两辆车掀翻，最后一齐报废在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中央。

  “16LAB特制高爆穿甲弹。”

  金发的俄罗斯女人在爆炸声中收起射击的姿势，三两下把狙击枪的枪托一折、再拆掉瞄准镜装进武器箱里，转身在后座上稳稳坐好，挑着眉来了一句，颇有点邀功请赏的味道。冬日战士从内后视镜里看一眼女人的表情，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用标准的俄语答道：“Молодец.”

  刚刚从追杀中逃出生天，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漫无目的，胡桃夹子想起先前注意到的那处建筑，但他们早已偏离路线，再掉头回去就势必经过战场，这太危险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的目标都应该是尽可能远离这个地方。

  理论上如此，但当车子在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中央忽地熄火的时候，胡桃夹子脸色一黑，觉得自己之前说什么倒霉不走运的，都是乌鸦嘴。

  驾驶座上的男人对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倒不如说，他对于突发事件已经并不感到意外。冬兵又尝试了两次，发现依旧无法成功点火，便动作麻利地抄起副驾驶座位上的突击步枪，打开车门下去了。被独自留在里面的胡桃夹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头顶还能正常工作的车内灯，往前探出身子查看起仪表盘，果不其然地发现油箱的显示数字已经归零。

  下车警戒性地绕了一圈、又顺便打开引擎盖瞅了两眼的男人这时候又回来了，胡桃夹子坐回到后座上，不再指望对方开口，便将双腿蜷缩起来，就着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率先打破沉默：“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吗？”

  男人正从座位底下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听见女人的声音，非常疑惑地扭头，皱眉思索三秒，答道：“不知道。”

  “……”好吧，好吧。胡桃夹子很想翻个白眼，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看着男人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挑挑拣拣地拿出几个小药瓶和一捆绷带抓在手里，紧接着，出乎胡桃夹子的意料，冬兵面无表情地转头，把手朝着她的方向伸了过来。

  然而，当他在车内灯光的帮助下看清了金发女人小腿上的一道伤口时，递药品的动作便突然一僵，毫无波澜的脸色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裂痕。冬兵顿住一瞬，视线上移，用混杂着疑惑、审视、警惕和迷茫神色的绿眼睛注视着胡桃夹子精雕细琢般的好看脸蛋。

  “你是谁？”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冬兵本想脱口而出的实际是“你是什么”，但最终他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失礼。

  胡桃夹子顺着男人的目光瞥见小腿上的伤口，被利器划破的人造皮肉绽开一个恐怖的缺口，内部金属色的光纤和线路清晰可见。

  “战术人形OSV-96，如您所见，我并不是人类。”这一次面对同样的问题，女人倒是没有回避，干脆利落地给了答案，“另外，需要说明的是，我事实上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因为某个意外独自流落至此，目前正在寻找回去的途径。”她言简意赅地补充，语调始终平缓，不夹杂任何情绪，仅仅只是叙述事实。

  说完，女人接过冬兵递过来的绷带，非常礼貌且富有诚意地向他道谢，并婉拒了那几瓶药品：“谢谢您，这个就足够了。”她三两下用绷带缠绕住皮肤裂口的位置，确保重要的线路不会裸露在外而产生信号干扰。人形身体最外层的人造皮肤同人类一样柔软且拥有温度，但不存在自我愈合的能力，一般碰上这种程度的伤口，必须要用专业的仪器进行修复才行。

  冬兵接过女人还回来的绷带，盯着她简单粗暴的包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线路完好，重要的零件也都没有丢失和损坏，并不妨碍正常的行动和作战。”

  ——士兵，战损报告。他一恍神，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他因这内容而皱起眉，余光里自称战术人形的金发女人仍冷静平缓地说着，露出来的金属线路被绷带遮住之后，她看起来便与正常的人类毫无区别。

  “你是枪吗？”冬兵想起这个女人永远不曾离手的狙击枪，正是她方才作为名字报出来的型号。

  “严格意义上并不完全是，但简单来讲，也可以这样认为。”

  “你下一步又有什么打算？”

  “托您的福，先生，我想我并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女人伸出大拇指朝后方指了指，示意了一下那场激烈的公路战斗，“如果您正在被那些人不顾代价地追杀，那么我真是卷入了一个大麻烦，纽约想必是回不去了，更加明智一点的话，或许应该考虑离开美国国内……”

  “你说得对。”冬兵插嘴赞同道。紧接着他又略一思考，这一次倒是没有得出“不知道”这种毫无意义的结论。

  “要一起吗？”他提议，随即在胡桃夹子诧异的注视下又解释了一句，“两个人共同行动的安全系数更高。”这话没有错，无论从安全还是效率上来看，多一个同伴总归是更好的选择。

  “那么……请问您的姓名？”金发女人以这个问题代替了回答，她问完，看着对方一下子陷入沉思的表情，想到自己之前听来的那个称号，又斟酌着补充道，“我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了‘冬日战士’的名字，那是您吗？倒是有点像莫辛-纳甘，我知道有人会叫她‘冬日猎人’。但当然，我还是希望能以更加……正常的姓名来作为对您的称谓，毕竟这种代号听起来……不像是人类。”

  莫辛-纳甘是最早那一批入职指挥官麾下的人形，胡桃夹子加入的时候，冬日猎人的称号已经在全指挥部上下皆知，据说源于她当年在一次冬季作战行动中的出色表现，只是传闻越传越邪乎，最后到胡桃夹子的耳朵里竟然已经成了“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喝了两瓶酒孤身冲进敌方指挥部，只靠刺刀和铲子就攻下了一整个据点”。——莫辛-纳甘的实力不容怀疑，但到这个程度未免开始让人觉得好笑了，最后这称号几乎丧失了本来的褒义，好几个人形开始拿它取笑莫辛-纳甘，大大咧咧的步枪人形总是呲牙咧嘴地回击，暗地里却有一次和胡桃夹子讲：她觉得这名号还是挺酷的。

  但那是她们，武器理应会因为他人对自己性能的肯定而感到自豪，但人类总不该同武器一个待遇。胡桃夹子觉得，这实在太冒犯了，就算对方还处在失忆状态……哦等等，她忘了这个男人还失着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那种。

  她有点无奈地叹气，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本已经做好了再得到一个“不知道”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地听见对方张嘴报了一个名字。

  “巴基，你可以这么叫。”男人停下在背包里翻找的动作，抬起头目视她的眼睛，“不需要敬语。”

  “OSV-96，之前说过的，或者也可以叫我胡桃夹子，这样会比较简单……”

  “卡嘉。”男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自我介绍，自作主张地决定了一个不在选项中的称呼，“我听见酒吧里的人这样叫你。”

  胡桃夹子听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自己：“那只是一个随口编造的假名……”女人皱起眉，显然并不认可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嫌它不好，而是在自己尚未习惯的时候，在战斗中必定要用多余的时间来反应收到的命令，而这会削减作战的效率。

  “但它更像人类。”

  男人随口般答道。他终于从背包底层拽出来了一条薄薄的毯子，打开比划了一下大小，便伸出那只金属制成的手掌，简单粗暴地将毯子从中间扯开成两半，最后把其中一半往后塞到后座上的胡桃夹子手里。

  胡桃夹子盯着手里的半张毯子有些发愣，那一句“更像人类”在她耳边回响个不停。人形不应该会有这样明显的知觉，但不知为何，她忽地觉得夜间的冷风透过被打碎的窗户闯进车内，确实带来了相当多的寒气。她慢慢抬眼，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把毯子搭在身上，摸着手边的枪似乎准备休息，本就不大的薄毯再撕了一半之后更加不够用，几乎只能勉强盖住巴基的腹部。胡桃夹子犹豫一秒，想要把另一半也递过去给他的动作却最终没有实现，她弯曲双腿半躺到后座上，也将那条毯子往短裤遮盖不住的腿上一盖。

  “谢谢。”女人闷声说了一句。

  这里没有人会对她下达命令，那么名字的事情就，随人喜欢吧。

tbc

其实这章我主要只是想写高速公路上胡桃夹子炸车的那段动作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