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双子中心】“同生共死”

*前情基于→这篇,可能算是小后续,虽然看着不太像

*旁观者第一人称视角,主要人物皆侧面出场,情节非常开放

*比上篇美好一点,平静一点,积极向上一点(但很无聊


With adorations,fertile tears,

With groans thatthunder love, with sighs of flame.

——Twelfth Night, Shakespeare

 

傍晚的时候,妻子准备去厨房做晚餐,临走前路过我身边,压低声音对我说:注意五号房间的那个男人。我正在整理账本,无暇顾及其它,便只是随口地应了一声。我敷衍的态度显然让妻子不太高兴,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声音稍稍抬高了些,却仍然没能获得我足够的重视。她拿我没办法了,只好咬咬牙,跺跺脚,掉头去了厨房。

这不是妻子头一次对我说出这些话了。她口中值得注意的男人是五号房的客人,两天前的清晨来到我们家的旅店求宿。当时时间还早,太阳刚刚从远方的山头上冒出小半个脑袋。我才用过早餐,在前台坐下,尚在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这位先生便披着满身的晨露推开了店门。一般而言,办理当天的入住手续必须得等到午后,但那天刚好有间空房,这位客人又为前一天晚上的房费也付了账,我便当即交给他五号房的钥匙,允许他直接上楼。

那天早上我睡意未消,只记得他预付了五天的房费,至于其它的则一概没有听清,包括他读音别扭音节冗长的名字——但也可能是他没有说,我确实记不清了,回忆不起来了。我想着,翻开手边的房客登记本,找到标号为“五”的房间。我凑近去辨认客人的签名,却看见了一串希腊字母构成的潦草字迹:潦草,但不凌乱,不如说,像是那些上流贵族喜欢用的华丽花体,叫人什么也看不懂,却觉得赏心悦目。我没有贵族的眼力,也不认得希腊文,在那一行缠绕着的名字面前,连统共有多少个字母都数不清。唯一能识别出的只有位列最前的字母A,因为它的大写形式与拉丁字母一模一样。我又端详片晌,最后放弃了一切努力。虽然颇有些失礼,但为了便利,我决定暂且使用“A先生”来称呼那位特别的房客。

 

诚如妻子所言,A先生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他来的那天天气很冷,室外浓雾弥漫,像是一圈包裹住整个小镇的虫茧,密不透风,连初升的太阳光都穿不透、劈不开。他打开门,带进一阵寒冷的空气,还让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乌鸦和秋蝉的叫声也从开启的窄窄的门缝里钻进来,听起来有气无力,奄奄一息。这些便是伴着这个男人一道叩门的事物,现在回想起来,着实不是什么吉祥的预兆。至于A先生本人,他穿着一身黑衣,黑得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沉痛的葬礼。从雾气中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影看起来飘渺不定,就连灵魂都灰蒙蒙的,不真切也不实在,仿佛冬天里呼出口的一阵哈气,风一吹便会消失不见似的。他走到我面前,要求开一间双人房,说至少会住上五个晚上。那个时候,他抬起头朝我看过来,我才从他鬓角的碎发和一双眼睛里发现了一丁点不同于黑与灰的颜色——他的头发与眼睛是蓝色的。

我必须坦言,见到这位A先生的第一面,我的确嗅出了某种危险的味道,兴许来自他的身上所笼盖的巨大的阴影。以我半辈子的人生经验所练就的直觉来看,我想我看见了一只野兽蹲伏在他的肩上,沉甸甸的身体牢牢压住他的脊背。悲伤与哀痛化身为那样的庞然大物,能够定义的与不能够定义的负面情绪通通交织其中,仿佛只要一瞬,野兽的利爪便会撕裂他的胸膛,血盆大口便会咬断他的头颅。我所察觉到的危险就来自于此。没错,并非是对我,对妻子,对旅店里任何一位无辜的房客——这个男人身上一切的不稳定因素,一切的恶意与一切的威胁,全部指向他自身。

他像是一盏风中残烛,一道黑夜降临前最后的暮光。他的心脏悬于一线,灵魂吊于半空,可终归都还是活着的。正如我的眼睛让我看见漆黑的男人身上蔚蓝的色调,我的直觉也让我感受出了某种存在正支撑起他的身躯,守护住他的灵魂,以近乎偏执的倔强同那只野兽交战。而我,必定是被这空前精彩的战斗蛊惑了,又或者是被渴望知晓结局的好奇心俘虏了,因而会全然不顾妻子的劝告,执意将这位危险又不寻常的A先生安排进了空出来的五号房。

 

A先生投宿期间,统共有过两位访客。第一位是个戴高帽子的男人,黑头发,黑礼服,倒是与A先生刚来时的装扮在色调上保持了一致。但他看起来就丝毫没有悲伤,反而总是在笑:朝我笑,朝我妻子笑,也朝路过的客人们笑。如果说A先生来自一场葬礼,那么这个男人走下的该是马戏团的舞台。他很有礼貌,并且,显然深谙话术,尽管我和妻子都同意,这种油嘴滑舌的手段是登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可不得不承认,许多人往往会乐意吃这一套。我得知他的拜访对象是五号房的客人,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消逝无踪。我没有理由阻拦他们的会面。

高帽子的来访似乎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更加平静。妻子从头到尾都忧心忡忡,做编织活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便往楼梯上的方向瞥去一眼。她垂头,对我说,她觉得A先生和那个高帽子都不像什么好人,兴许这会儿正在客房里密谋着什么。她对这些秘密毫无兴趣,但禁不住担心会连累我们一家。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但对她的观点不置可否。我承认,我看不透那顶黑色礼帽,但A先生,我总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不该是妻子口中定义的那类“坏人”,然而,似是也不像是它的反义词。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概念来界说A先生的属性呢?之后的将近一个小时,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等我回过神来,看见手中的账本还停留在开始的一页,并且这才发现,黑帽子访客已经离开多时了。

 

不知道是否有黑帽子来访的缘故,在那天之后,A先生变得更加沉默了。尽管刚来的那几天,他也很沉默,大部分时候待在房间里,只有在饭点才会出现在楼下。他总是吃得很少,从不饮酒,但餐桌礼仪无可挑剔,能把普通的黑面包吃出菲力牛排的效果来,与其说是在填饱肚子,不如说是在完成仪式——完成一道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程序,仿佛在以每顿餐饭来度量时日。他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居住,一个人用餐,除非避无可避,否则不与任何自己以外的人产生任何形式的交集。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为什么在此处停留,将来又会到哪里去。只有一次,我晚间路过厨房,隔着窗看见A先生立在庭院中的身影。他站在马厩旁的空地上,腿边挨着篱笆,背对着我的方向遥望前方。我凝神看过去,发现那里只有一道狭长的小径,通往小镇的另一头,连接外界的地方。于是我猜,他兴许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之后的那天,就是A先生留宿第三天下午,我和妻子的午睡被一阵骇人的嘈杂声惊醒。我们匆匆上楼,循着声音停在五号房的门口。房门紧闭着,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响动就从这扇门板背后传来。我蹙着眉,意图从重物落地、破碎和拖拽的声音中分辨出人声。我听见属于A先生的嗓音,用比以往更加低沉的口吻急切快速地说着什么。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却又在刻意地压抑着什么。我想起登记簿上的那串名字,猜想出了他的母语,而不幸的是,我对希腊语一窍不通。而且他的语速太快,往往前一个词还没讲完,便又吐出下一个,整个语句因此而变得混乱不堪,支离破碎。我什么都听不懂,深呼吸了两口,决定敲门询问情况。但在我的手碰上门板的前一刻,房门被打开了。

 

A先生站在门口,半低下头,拿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看。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隐约感觉出了某种细微的变化。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下意识地回望了过去。目光触及他的双眼,没来得及到达眼底,因为A先生很快避开了我的注视。在一瞥而过的瞬间,我只堪堪捕捉到了虹膜湛蓝色的光泽,却足够让我怔愣一下——那只野兽不见了,它所散发出的浓重阴影也一道散去了。我突然意识到:是那场牵动我心绪的激烈战斗迎来了结局。

半开的房门里响起了说话声。我听见了一道缓慢的嗓音在叫谁的名字,想必就是A先生。可那道声音太过空灵了,空灵得几近神圣,像是出自头顶上某个没有实体的存在。我一度怀疑我的耳朵,但从妻子与A先生的反应来看,他们也确确实实地听见了,尽管A先生面不改色,只有眼波小幅地翻涌一下,转瞬即逝。房间里的声音又说了一句话,比前一声的名字念得更加缓慢,一字一顿,像是要以此确保听者不会遗漏哪怕一个短小的音节。

妻子懂得一点希腊语,她似乎听出来了内容,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奇怪。但我那时没空理睬,只是急忙从门缝里看过去:我没看见任何人,只有午后时分灿烂的阳光充满不大的空间,可目光所及的地面与墙壁上,连一道人影也没有映出来。

 

A先生合上门,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距离A先生预付的房费还有一晚剩余的时候,他到我这里办理了退房手续。我收回五号房的钥匙时,忽地想起这是一件双人房。不知为何,我一时口快,颇有些冒犯地直接问道:“您不继续等待那位同伴了吗?”A先生显然没有料到我的发问,抿着嘴唇沉默许久,才在我有些不安的神情中回答:“不,他不会来了。”他说完,却是一顿,又迟疑地补充说,“不过他已经来过了,应该说,他一直都在。”

他的答案显然前后矛盾,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A先生似乎心情不错,微挑的眉与嘴角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我耸了耸肩,不再寻根究底。我将五号房的钥匙重新放进抽屉,目送A先生推门而出,看见他背后的行李比来时多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这个奇怪的男人在店里住了四个晚上,像是带给了我们所有人一场奇异的幻梦。他曾踏着一个清晨的雾气与寒露前来,离去的时候却携上了满屋的阳光。

 

妻子突然飞快地从楼上跑下来,慌慌张张地对我说:五号房间里一片狼藉,衣橱和矮柜被撞歪了,但最恐怖的是,盥洗室与门后墙上所有的镜子都被打碎了。全都被从中间砸开,四分五裂的。是被人用拳头砸的。是那个男人砸的!她语无伦次,神情无措,并且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我蹙起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什么——某段记忆在那一刻击中了我。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那是A先生走前执意留下的多出来的一晚房费。我把它交到妻子手里,没多解释,便赶紧打开手边的房客登记本,在五号房的那一行里看见了A先生潦草华丽的签名,以及紧随其后的,不知什么时候添加上去的另一个名字。

我继续把登记本往前翻,“哗啦哗啦”地翻过了许多页。忽然,我的视线停留在了某一处:那里写着同样的房间号与同样的两个名字,唯一的区别在于,页眉上的日期显示为五年前。

我很快就回想起来了。少有客人会大费周章地留下两个人的名字,即便是双人间,通常也只需要登记一个。那天有两名青年前来投宿,其中一个执意要这么做,抓着同伴的胳膊把他带到柜台前面,盯着他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也签在后面。他说,你一定要写上,我们两个人一起来,便要留下两个人的痕迹。我早已不记得那当初那两位客人的样貌了,可笔迹相同的签名、相同的首字母A告诉了我他们的身份,或者,至少其中一个人的身份。而这,或许也能够解释,为何我面对A先生,总是产生一种相似的直觉:我觉得,他应当在等人。

 

“阿斯普洛斯。”妻子站在我旁边,也看见了登记本上的字,冷不丁地开口。

“什么?”

“那个人的名字。刚刚,屋里的人也这么叫他。”

我又看向字母A开头的单词,隐约从缠绕在一起的线条里辨认出了一些东西。

“那么,他后来又说了什么?”我提问的时候在人称上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最为保守普通的第三人称。

妻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阿斯普洛斯。

她转述道。

——你必须要活下去。

 

我重新看向那本房客登记簿。五号房之后的两个词清晰可见,并且因为空间很少,那两个名字又很长,它们不得不挨得很近,希腊字母的线条连在一起,彼此交错。

妻子后来小心翼翼地问我:他会活下去吗?

我不记得具体是如何作答的了,但想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我见过了他的眼睛,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惊鸿一瞥,但足够让我确信,那并非是将死之人的眼睛。他走时,仍旧穿着那身黑色的衣装,却不像是要去往葬礼,而像是要奔赴一场隆重而盛大的约会了,兴许在此之前,它已经被推迟了许久。

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想起这段奇遇。我的记忆力不好,对冗长拗口的希腊语尤甚,但那位砸坏了房间里所有镜子的先生始终存留在了脑海里,连同写在登记本上的鲜明的字母A。唯一遗憾的是,A先生身边的另一个名字实在太过潦草,任我和妻子如何绞尽脑汁都辨认不出——连首字母也辨认不出了。

 

END.


试试这种絮絮叨叨的无聊写法,送一点温暖(也许,证明我的确是个治愈系正能量写手(也许x2

开头引用的上一句是Olivia的提问:How does he love me?(简直太适合他们了吧我枯了

我又没给米罗写成生贺,算了,月底考完试再说

最近照镜子发现发际线又后移了,希望赶紧做完开题(前两天还和基友说,阿斯成天搞物理还要想怎么上位,压力这么大为什么他还不秃头……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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