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神+圣|米诺斯】克里特少女(十二)

*感天动地泪流满面!我来替我祖奶奶更新了!

*收伏笔,忘了前文可以刚好趁此机会复习一遍嘛(被打

*我终于写到了我最期待的情节!寒假填这个坑,正文应该还有两章


Prophecy.12 绞刑架上的羔羊

 

维梅尔十五岁生日的那天,她第一次获准进入神庙的最里间,踏上最高祭坛,在那里接受阿尔忒弥斯女神最初的召见。

“格奈娅走得太早,也太突然了。她年事已高,但身体依然健朗,比起许多年轻人也不遑多让。但那又怎么样?到了时候,她还是要死去的。”月神背对着跪伏在祭坛上的少女,用一种极为平和的语气诉说回忆。距格奈娅前祭司长的离世已有十五年之久,如今侍奉的少女换了一波新人,就连芭梅拉和伯洛格这样的旧人也很少再提起她来。但阿尔忒弥斯说出口的时候,像是在说一场近在咫尺的离别,仿佛她并未远去,终将归来。

“克里特过去有多少年不像话的日子,不提也罢。格奈娅过世之后,足足十五年没人能管理祭祀。还好现在一切都安稳了,有天父的血脉守卫国家,又有你沟通众神,一切都好——你叫什么名字,女祭司?”

“维梅尔,女神。”如果没记错,她应当是这么回答的,“我出生在米尔托斯。我的父亲是村上最好的工匠,母亲的双手比任何一位妇女都要灵巧。而我既被选中担此重任,必然恪尽职守直到生命尽头。”

“说得好啊,维梅尔。但暂且不谈这些,我此行来,只是为了向你确认一个问题,女祭司……”

那该是极为难忘的一天,可后来很久的时间里,维梅尔总是想不起当时入耳的言语,只记得黄昏雾霭里现身的阿尔忒弥斯女神面目模糊,而其余的记忆也一并地模糊了。直到现在,此时此刻,她站在克诺索斯王宫的大殿上,抬眼同国王绛紫的瞳眸遥遥相望,才恍然从持续了许久的朦胧中抽离而出。

 

——你要知道,维梅尔,一旦从这里走出去,便意味着一件事。

 

阿里阿德涅在那时回过头,仿佛从女祭司平静的脸庞上窥见了某种灼热的情感。在场的有国王、国王的儿女、神庙的助祭和随侍的护卫,但维梅尔只看着米诺斯,就在宫殿内短短几秒的静谧中,用她伊奥尼亚海一样湛蓝的眼睛描摹出对方的轮廓,铺上线条,最后一应刻进她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上。直到米诺斯张嘴,欲叫出她的名字时,维梅尔又忽然沉下目光,把国王刚刚念出的第一个音节敛入眼睑。

女祭司提起衣摆,双膝一弯,俯身在大殿中央跪下。她叠起手掌,低垂头颅,几乎将全身都贴上了冰凉的地面。宽阔的衣袖和裙摆铺开在她身边,宛如一朵盛开在祭坛中央的红花。

“维梅尔……”

“陛下,国王陛下。贸然到访,多有失敬。克里特女祭司维梅尔,此行乃是来向您认罪的。”维梅尔跪在地上,低着头,淡然而坚决地说出了她造访的目的。话音落下,不止是米诺斯,就连芭梅拉助祭和阿卡卡莉斯公主都一瞬间大惊失色。但他们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话,偌大的殿堂里只有女祭司的嗓音依旧清晰可辨:

“我来向您、向克里特、向这片土地上无数为今日之乱象饱受苦难的人民告罪,国王陛下。一切如公主和助祭所言,安德罗格奥斯殿下之死、同雅典的开战与议和、包括迷宫被破解、代达罗斯出逃……皆是我的失职所直接造成。没能及时注意到并采取相应的措施,让阿里阿德涅公主错信了旁人,我亦难辞其咎。”

“维梅尔大人,请您……”

“不,请您听我说完,陛下。”少女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不知是在让她自己平复心情,还是在安抚在场的其他人,“阿卡卡莉斯公主的指控与芭梅拉助祭的证言并无不妥,我对此没有异议。就依照天父的旨意,依照您亲自修订的律法,该判……”

 

——一旦从这里走出去,便意味着,你愿意为诸神、为克里特、为国王的荣光照耀的每一寸土地……为守护它们而奉献出一切。

 

“咣当”一声,在维梅尔说完她的陈词,道出刑罚的名称之前,米诺斯毫无预兆地伸手,一下掀翻了身侧的矮桌,水壶和果盘砸了一地,桌腿随后又撞倒一只花瓶,瓶身“咔嚓”碎成几片,彩绘的纹路也被切割成无规则的形状。

阿卡卡莉斯盯着那一地沾了水光的陶片,忽然神色一变,面目凶横地扭过头,拿精心修剪的、又长又尖的食指指甲盖指向跪在中央的女祭司。“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她尖着嗓子高吼道。站在更靠后位置的助祭这时也反应过来维梅尔话里的意思,她刹那间脸色煞白,一边小步后退一边不知对着哪个方向不停摇头,嘴里念叨着“不是的、属下绝不是那个意思……”。

“闭嘴,阿卡卡莉斯。”国王神情晦暗地瞪了一眼大女儿,阔步迈下台阶,到最后一级的时候,他又往那几人站着的方向看去,沉声命令,“你出去——你们都出去!”

“父王!”“陛下!”

“请各位暂且出去吧——你也是,伯洛格。”女祭司在这时开了口。国王已经拾级而下,站到了与她同一高度的对面,只消她稍稍抬头,就能再度同对方四目相对。但她没有,她没有抬头,没有看过去,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继续维持着俯首的姿态,专注地盯着地面上一道小小的裂痕。

“容我和国王陛下单独谈两句,诸位,决不会耽误太久的。”

 

米诺斯完全想不到,他与这位闭门谢客的女祭司多日后的第一次直接相对,竟会是今日这样的场面。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近日这些事确实烦心,难免令维梅尔感到困扰,她的第一反应会是将自己锁在神庙里、躲起来,倒也无可厚非。米诺斯懂得,或者说他自以为懂得的,他应该给足时间,让平白受了委屈的少女调整好心情,而他又正巧可以趁此时机把一切都处理好——阿里阿德涅的插手是途中意外,但即便如此,米诺斯也有信心把事情独自解决。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就好,那个闯进迷宫的雅典人还没离开克里特的地界,等他把那家伙揪出来……哪怕忒修斯躲到天涯海角,只要在克里特,就没有米诺斯办不到的事情。

本该是这样的。他本是这样想的。分明一切就要结束了,马上,马上。他能还克里特安宁,还女祭司清白,清算王宫和神庙里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让外乡人为他们的放肆付出代价。但维梅尔现在在做什么?她在说什么?她待在神庙祈福数日,聆听了神音数日,最后便得出了这样的答案吗?——这样无趣、愚蠢又荒唐的答案吗?!

“本王不明白您的意思,维梅尔祭司长。”

“我想我的话足够明白了,陛下。倘若您仍有不解,那容我再直言一次。”女祭司又一次将额头贴上地面,抬高音量,嗓音清澈,一字一句都字正腔圆,“维梅尔向您告罪。诚如助祭所言,诸神从不出错,若是预言有天将现实引向相悖的结局,那么定然是祭司的错,陛下。这样的罪名……”

“别说了,维梅尔。”

“……往重了算,是为欺神;往轻了讲,便是欺君。”

“我让你别说了!!!”

“依律——陛下——该上绞刑架的人是我。”少女轻阖眼眸,但额前垂下的浓密金发遮挡了她一切的神情,包括此时此刻嘴边一道温和的微笑,全然不似她口中吐出的话语那般残酷,“克里特国内有多少人民忿忿,周围又有多少势力虎视眈眈,您向来比我更看得懂这一切。为了克里特,您应当明白该怎么做。”

“那也不需要一个小姑娘为它去死!!!克里特不需要!!!本王更不需要——!!!”

维梅尔身前忽地笼罩上了一道阴影,随后,一只宽阔的手掌托上她的下颌。突如其来的皮肤接触让少女一怔,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顺着对方的力道抬起脑袋,微合的双眼随即撞进一片浓郁的紫罗兰色,眨眼间所催化出的效应,如同两大洋在此交汇,白昼与黑夜在此融为一体。

“抬起头来,维梅尔,看着我。现在收回你刚刚的话,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一切都交给我,你要相信我。”米诺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放任膝盖上洁白的布料垂落在地,沾上以往决不会有的尘土和污渍。他的手很暖,用指肚轻轻地摩挲起维梅尔的下颌线条时,连同温度也能一并传递过去,因为少女的皮肤太冰了,冷得像个石像。

“……我相信您。”维梅尔开口答道,明明说着“相信”,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她没有回避注视,任蓝与紫的眼眸相望,反问起最初的那个问题:“当初的那个预言呢?国王陛下,您还记得吗?”

米诺斯动作一僵,不明白维梅尔提起这件事的缘由,却凭空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米诺斯王一生中最后的污点,最大的失误——阻止它的发生便能诸事顺利,若是放任,克里特就要衰败,国王也必将身死。”

米诺斯猛地起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后撤了一小步才勉强止住踉跄:“你是说……”

“我始终信任您,陛下。但这一次,我不能让您这么做。您无上辉煌、公正严明的一生里不该存有包庇罪人的污点,我决不能……让自己的性命成为您前路上的阻碍、成为克里特王荣光下的阴影。倘若您多少能理解我的心情,倘若您尚且肯顾及一位女祭司最后的尊严——恳请您允许她守护国家、人民和她的王到最后一刻。”

 

——将你的忠诚、你的智慧、你的勇气与你全部的生命献给你所守护的一切。

 

“请下令吧,陛下。为了克里特,为了您自己,也为了……我。”

女祭司朝着国王的方向深深一拜。

——她愿意。她愿意啊。她什么都愿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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